甲氧补骨脂素洗剂 https://m-mip.39.net/pf/mipso_4424433.html无恋之思——读曾瑞《山野童年》文/周南飞去秋,曾瑞兄的《烟火人间》付梓,惠赠一册,打开来看,内容多是关于一些盛世之下苟活如蝼蚁者的生存实录,读完感慨非常。今年夏初,曾兄来江南一游,与我在上海、杭州盘桓累日,期间听他说,又一部新作在酝酿中。待他回广州以后,我写了首诗给他:别后寄赠曾瑞江南愁绝每登台,稍喜游踪得暂来。宇内孰为医国手,眼中今见著书才。稻粱谋减烟霞侣,湖海气添文字媒。忍令九州生意尽,须看笔底挟风雷。曾兄与我相识多年,在写作上,虽然我们的风格大异其趣,观点也不尽相同,但都努力在用良知去观照这个时代,并形成理性的文字。故此,我本以为,他的新书,可能是一部笔挟秋霜、关怀现实的作品。然而不久前,得知他这部新作是回忆童年生活的散文集。但我并不诧异,反而欣慰。一个作家,如果总是剑拔弩张,高歌猛进,反复去揭开时代的伤疤,试图用文字改变世界,而不深入到实实在在的民间生活,去体察普通人物的悲苦与欢乐,感受他们的艰涩与顺适,其作品一定是远离现实,从而也就远离理想的。张爱玲比五四时期很多文人都可贵的地方,便在于她避免了这样的毛病,其作品也因此而耐读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山野童年》也是这样的一部作品。此书是作者对童年山野生活的追忆,从书名到篇名,再到布濩于一句一段的文字,无不带有浓郁而清新的乡土气息。篇名选的尤其别具匠心,居然全都典出《诗经》(只有《南方嘉木》除外,显然这是《诗经》里没有「茶」字的缘故了)。《诗经》以国风为首,其价值也远远超过雅、颂,而国风所描述的,正是上古乡土中国的民间生活,可谓是关于中国文化史的童年记录。我想不出,还有比这更贴切而极具深致的篇名了。《山野童年》几乎完整的描绘了一幅恩施一方乡土的四季山居图,记载了作者童年山野生活的点点滴滴。我读此书的第一印象,是新鲜活泼,非常有趣。作者开篇从其家乡的地理环境,历史脉络讲起,在舒和明畅的文笔中,对故乡风物娓娓道出,读来真有刘禹锡笔下「山上层层桃李花,云中烟火是人家」般清丽幽远的意境。这种意境,伴随着作者对童年不同角度的回忆,通过山野的云峰溪水、涧壑烟霞乃至山雪松月、花鸟鱼虫等意象,时时跃然纸上,直往人的心里沁。年初,我曾路经恩施,拜访曾兄,在他家歇了两宿,饱览了书中的若干风光,我也有过乡村生活,但家乡的景致与之一比,委实逊色不少。这不仅是因为恩施天生丽质,也因其人口稀疏,还有大量荒山大岭没被人类的踪迹淹没,有限的人家,都被层峦叠翠、灵山秀水所萦绕,生活在这样的所在,人天然就是一种荷尔德林所说的「诗意的栖居」状态,即便是不自觉的。更妙趣横生的,是作者丰富的童年生活。上山抓鸟、下河摸鱼,这样的时光,我还勉强经历过一二。可夜间捉鳝、课后放牛的生活,我最多也就听过而已。至于赤手捕蛇、扛枪打猎等事,在我当年,简直闻所未闻了。而这,几乎都是作者儿时的日常,在作者闲淡的叙述下,读来比鲁迅的童年,野趣十足得多了。如今的小孩子,日夜与手机为伴,课后生活被玩具、游戏等绝无生机的机器所充斥,他们当然也可以是快乐的,但人性中的灵气,应该如何培养呢?我以为,能在山川草木、飞禽走兽间生活,人的感应能力会灵敏得多,他更能与别的生命体的悲欢相通,而这也就是昔人所说的不容已之仁德。这种仁德,曾兄跟我从未谈论过,但当我看到他发誓不吃从小为伴的黑旋风(一头牯牛)的汤肉之际,也不免动容。乡村生活,当然不是农家乐般的吃喝玩乐,更多时候,所有人都在用卑微的身躯,在山野间抵挡寒风烈日的酷刑,日出而作,日落未息,默默承受着祖辈相传的命运,埋头劳作,绝不反抗。恩施所在僻远,作者的家乡尤其闭塞,上世纪九十年代,经济相当落后。那时,淳朴的农人穿着补丁衣,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,一年却吃不上几回肉,甚至饭桌上看到白米饭都能让小孩欢喜,青年男女的订婚礼只是一包糖一把面一封饼干,几百块的学费便能让寒门童子辍学……因缺钱治病延医夭折的燕姐、老秋假意孝养终则虐待而亡的二老,《山野童年》里很多形象都在无声地哀诉生活的不易,包括那头因倔强傲立、永不屈服而被宰的耕牛。更别说那家常便饭一样的采茶工序:手指头先被茶汁染得乌黑,被茶梗割出卷口,戳得指甲周围起倒芊。最后手指肿胀,再采便是火烧火燎钻心钻肺的痛。妇女、老人顶不住烈日,直接中暑倒在地里。乡村的人情,也并非尽皆良善。气得生母仰药而尽的三伯夫妇,阴险狠毒饿死老人的老秋,打猎务必竭泽而渔的猎人,对叼了无数野味回家而只给花狗骨头吃的国四表伯,种种乡土人性的狭隘与丑陋,在书中都可管中窥豹。相应的,乡村风俗也不都让人(尤其是女性)向往:丧礼隆重得几近倾家荡产,生病首先选择巫术看视,少女被逼婚而不能同有情人结为眷属,女人被丈夫操起木棒追打。淳朴与野蛮,往往是一个镜子的两面,很多人只选择看其一面,以为照见了世界的真相,而作者却忠实而中立地呈现了全体,这种冷静的文风背后,离不开日积月累的人文涵养。即便生存如此艰难,人们也没有忘记了生活。小孩会满山遍野地打雪仗,大人则翻山越岭地围猎。所有重大的仪式,村人都慎重肃穆之至。尤其是婚礼,没有过火的戏谑、没有猥亵的节目,连媒人都用隐喻试探,生怕泄露了婚恋的天机;女方母亲依依不舍,恋恋含情;客人们尽情歌唱,歌词真挚而蕴藉;当事男女低眉垂眼间,更是婉转缠绵得令人心动,在温柔敦厚的情思綢繆里,传递阴阳和合的真谛。恩施的土家风味,更是一绝。《七月食瓜》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腊肉、豆皮、黄鳝肉、霉豆腐、豆豉、合渣、社饭、粽子、糍粑、白蒿、苞谷粑粑等各种美食,读来令人口齿生津,如过屠门而大嚼。这些美食,全都是用村人自己的汗水,一点一点浇灌滋养而成,个中的欣悦,自是坐拥现成的人们无法体验的了。不过,我想大多数人对这样劳作而食的自然过程还是能心生喜悦的,不然,国内外类似的治愈系生活视频,又怎么会大火呢?《山野童年》最让我感到惊喜的,是作者的语言。书中大量的方言运用,超乎我想象。如「团转」、「喔嚯」、「惯适」、「拐哒」等方言词汇,俯拾即是。由于母语同属西南方言,我基本可以看懂,有一些我原先只知其音,不明其字,看了这本书才如梦初醒,原来就是这个字啊。在描写日常生活的文字中,方言的优势无可比拟,甚至不可代替。越是生活化的语言,越能呈现生活的本质。《水浒传》、《金瓶梅》、《红楼梦》之所以不朽,很大原因就是来自其活灵活现的方言,能把书中的场景、人物的性格瞬间映射到读者脑海中,历久弥新。普通话是否有此鲜活的劲道,我尚存疑,至少目前看来,方言骂人可以一整天不重复,而普通话则骂来骂去,横竖就那几个词、几句话,也不免乏味得紧了。一笑。五四以来,由于白话文的提倡,古文被弃如弊屣,逐渐淡出大众视野。后来几十年的风暴,几乎将传统文化一刀斩断,更加重了书面语的粗鄙与苍白,让文字失去了原有的典雅。曾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,并在创作中点点滴滴处承继传统,接续文脉。去年读到《烟火人间》,便觉风致盎然,其时已明显受了古文的陶冶,很是清雅。而今的《山野童年》则益发精益求精了。如《幽幽南山》里写道:「我家当西晒,每当黄昏时候,半空红霞,夕阳遍山,斜晖在树,最后一缕总是照在大门上,日色如金」,又如《九月授衣》的「平林烟织,寒山荒寂,唯松柏杉木尚存绿意,碧暗未凋」,《雨雪霏霏》的「只见寒山斜阻,峰峦隐隐,都在阴云烟雾里。无论小雪大雪天,一切静静的,惟觉山河疏阔,日色闲远」,这样的句子,寥寥几笔,意境全出,读来仿佛置身山水画间,徜徉流连而不欲出。宋时范文正公《岳阳楼记》一出,举世惊其清辞丽藻,只有尹洙一语道破渊源,称之为「传奇体」。而今我也想冒昧地说,曾兄这等美文,很有晚明小品文及某些民初散文的韵致,当至于指定其为什么体,就纯属贴标签的无谓之举了。另外,此书很多文章,在结尾之处,往往跳跃正文,荡开一笔,或淡淡写一风景,或幽幽地发一感触,如「树林竹林里,几椽瓦屋仍在,烟火人迹已无。黑山,又要黑了」(《幽幽南山》),又如「村里,再无人敢持枪打猎。过些年,猎人怕是也要绝迹了。四面的山,一片沉寂」(《弓矢斯张》),以及「当时只道是寻常,如今唯有偶然相逢的一惊,连感慨都是多余的」(《悠悠我心》)。这样的笔法,文简语精,意闲神远,像极了唐诗中的神韵一派,所谓「曲中人不见,江上数峰青」,令人回味无穷。《山野童年》无疑集中承载着作者对故乡、对儿时的所有追念。不过,与某些写作者不一样的是,他并没有怀着厚此薄彼的心态来赞美过去的乡村,所谓「有思无恋」(《自序》),即只是将故乡如其为故乡地追念,这里没有致仕还乡的感慨(如古代诗人),也没有寻求出路的希冀(如五四文人)。因此,作者便不是风俗的敦化者,更不是时代的指路人,而是现实的记录者。也许,现实本身所能给予我们的启示,远远大于它的一切诠释人,而《诗经》百读不厌、历久弥新的魅力,也正由于此。日前收到曾兄《山野童年》,拜读欣喜之余,率尔赋诗回寄,现在附录于此,也算是对全书化用诗经的呼应吧。夜得曾兄新著山野童年有寄书来仿佛话乡音,与子飘零倏到今。蝶梦虚生三宿恋,蜗庐实系百年心。盛时真趣茫难即,强国淳风杳莫寻。遥想临文同此际,一灯微耿夜沉沉。-12-1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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